當代基督徒的行動與信念雜誌
思想文化/社會評論/弱勢關懷/文學藝術


【曠野190期】2014年7-8月出刊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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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7-8年出刊
本期目錄:

吞下哀愁,保住美麗,迎向陽光

化解污名,重拾社會互信

「今天拆大埔,明天拆政府」

誰是「自己人」

揭開依法行政背後的無思極惡

我的信心之旅

修建巴比塔,通往古拉格?

打開天窗/香港《突破書誌》同工訪台感言
 


曠野論壇誰是「自己人」?──淺論當代台灣族群神學

◆ 潘秋郎


台灣的族群問題每逢選舉都會被提起,政治人物無非是為自己爭取選票而操作此議題,而這議題卻挑動了「我是誰」這敏感神經。「我是誰」這問題牽涉層面甚廣,歸根究柢是在探討「人─我之別」:到底我跟誰相同,又與誰不同?人與人的確有許多差異,因此人人不同;然而人與人也有許多相同點,例如: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小島,同樣受到颱風、地震侵襲,同受登革熱、腸病毒、核災的威脅;看同樣的電視新聞,批評同一個政府……相同點太多了。然而,人要怎麼分類,在同和異之間要如何取捨呢?到底要用語言、服裝穿著、風俗習慣、外貌、居住地、社會階級、高矮胖瘦、還是血統省籍來分?

選舉挑動族群意識

在台灣有所謂「四大族群」,即福佬人、客家人、外省人、原住民。根據行政院客委會2004年的調查,採「單一」自我認定時,福佬人有1678萬餘人(73.8%)、客家人約305萬人(13.4%)、外省人約181萬人(8.0%)、原住民約43萬人(1.9%)。但在「多重」自我認定下,自認為是福佬人的有1778萬餘人,自認為是客家人的有441萬餘人、外省人約297萬人、原住民則將近120萬人、大陸客家約65萬人。(資料來源:行政院客委會http://www.hakka.gov.tw/ct.asp?xItem=656&ctNode=2159&mp=2013, 2013/6/7)
那麼,族群意識是如何產生的呢?一個人怎麼會說他是「漢人」、「台灣人」、「中國人」或「客家人」呢?目前有二種主要說法,第一種是原生論。此種論點主張族群認同是基於相同祖先(起源)、外貌特徵、生存領域、語言或風俗習慣等 (即所謂「同文同種」)。原生論基本上是主張族群意識源自於基因,屬生物學的範疇,近日來引起軒然大波之言論「祖宗不能選擇」論述之基礎即屬於此類。

第二種論點是社會建構論。此種觀點認為族群意識是後天形成的,是社會化過程的一部分。比方說,有個人從年幼開始,父母就教導他,「我們是原住民、凱達格蘭族」。但是父母所使用的語言是「台語」。年歲漸長,周遭鄰居、學校老師同學有的同意,但大部分反對、甚至嘲弄:「你才不是咧。你是福佬人,從你講的話、吃的食物就知道。」政府也認定他並非原住民。那麼,此人是原住民還是漢人?或者他在家是一種,在外時是另一種?還是他內心是「分裂的自我」?到底誰說的才算數?此人所遭遇到情況,是他的族群意識的「名稱」與生活「經驗」不相符。也就是說,族群意識是「自我認同」與「社會歸類」二股力量不斷折衝後的結果,而這個動態過程會不斷持續下去,隨著情況轉變,用以塑造族群的特徵或區別族群的邊界也不斷改變,有時使用語言,有時強調服飾,有時採用外貌特徵、膚色等,或兼而有之。長期下來,隨著族群識別邊界不斷流動,而族群意識就在此等極度複雜的社會化過程中建構出來,這整個過程亦是一個錯綜複雜的權力運作與利益分配過程。

族群意識多源於社會建構

平心而論,社會建構論比較合乎目前社會科學的發現 (參理查德·詹金斯 (Richard Jenkins),《社會認同》(Social Identity),2008,倫敦) 。舉例來說,以前在台灣,人會這樣區分:
潘 vs. 謝、漳州vs.泉州、唭哩岸vs.石牌、閩南vs.客家、本省人vs.外省人、台灣人vs.大陸人、華人vs.日本人、亞洲人vs.歐洲人,(地球人vs.外星人)?
這樣分類的標準是浮動的,「同」或「異」,「我們」或「他們」的認定其實是相當武斷的。客委會的族群調查亦發現,當採用多重認定時,各族群的數目出現2%~7%不等的變動,「顯示族群間其實存在有模糊的界限」。一九九○年代初期剛開放大陸探親時,許多自認為「中國人」的外省族群「回」大陸探親,卻被認定是「台胞」時,心中的衝擊與失落感可想而知。這些例子顯出,不只情感會受到外在環境影響而疏離,自我族群認同事實上也會受到外在政治力的影響。當「中國人」成了「台胞」,這類現象為社會建構論提供了極佳的例證。

說穿了,人類的各種認同,其實都是「社會建構」的。想想看,一個人怎麼知道他是誰?從小父母教的,說話、吃飯、穿著、行為舉止的規範,是從父母的言教、身教得來的,整個社會這樣對待「我」,「我」也某種程度上接納了社會對「我」的分類,在社會中扮演「我」需要扮演的角色,我們各人的身分也是多重的:是台灣某社區的居民、某個家族的成員、某校學生校友、某公司員工、某協會會員……。久而久之,那就是「我」了。每一人身上都有一長篇故事,而他又是一條歷史長河的一部分。我們與這個歷史的互動,決定了我們是誰。

基督徒也有族群意識?

那麼,基督徒該如何面對族群與認同的問題?作為一個基督的跟隨者,既然承認耶穌基督在一切的事上都是主宰,那麼,考慮任何事情都應該以信仰觀點為優先。對於族群問題,首先要將族群去神聖化。

族群認同(或其他社會分類)既是人為的建構,就絕非神聖之物。然而,一般論及族群這種社會文化群體,往往以神聖化之家族式語言來描繪,尤其是與國家意識相連的時候,例如,我們祖先如何偉大、國家如何崇高,或是「這是中華民族的神聖使命」云云,而要求吾人對所屬群體之絕對忠誠,使得族群認同像極了一座座巴別塔。一個顯明的例子是所謂的「族群政治」,例如有候選人在選舉時為爭取選票而高喊「客家人支持客家人」或是「外省人大團結」,擺明了為一己之權力利益不惜挑弄族群情緒。二○○八年總統大選結果揭曉,有教會領袖說是「台灣人輸了」,排他性的使用「台灣人」一詞。發言者或許未留意到,這說法實際上也是在建構「族群主義」巴別塔。至於以歧視性語言來稱呼其他族群,甚至是集體性的歧視東南亞新移民的例子更是不勝枚舉。

任何族群中心主義都以自我為中心,扭曲了人類差異性的價值,說穿了,都是祖宗崇拜的不同變種,實際上是隱含自我崇拜,絕不相容於基督教神學。因此,如沃弗(Miroslav Volf)所說的,基督徒必須與自身的文化保持批判的距離。因為我們永恆的公民籍屬於天國,在現今世界是寄居的,最多就是個「異類僑居者」(Resident Aliens)。人類原來的區別,像是把人分成猶太人、外邦人,自由人、奴隸,或是本省、外省,這些都隱含著社會、文化的傲慢,在基督裡通通都失效了。基督信仰必須能轉化、超越、提升我們的思維與胸襟,幫助我們了解那超越血統、種群、語言、文化的終極認同──在基督裡的新身分。耶穌的福音可以拯救人脫離認同錯亂,使人在基督裡找到真正的自我,建立和諧的多重認同。

差異乃是上主恩寵

再者,族群意識亦呼喚我們正視人性既相異又相同的現實。這要從「上帝的形像」說起。長久以來基督教使用身體—靈魂二元語言,從個人主義式結構論來論述人性的本質,將「人是按照上帝的形像造的」詮釋成「人擁有上帝的形像」,因此,探索何為「上帝的形像」時,就往個人的內在尋找心理學的特徵,無論是理性、道德、良知或記憶,「上帝的形像」是人所擁有而異於禽獸的某種特質(Havings)。

這樣的理解忽略了「人」基本是集合名詞。按聖經的用語,人「是」按照上帝的形像造的,「上帝的形像」關乎人的終極存在(Beings) 。所以,看見人就好似看見上帝,人類宛如上帝的聖像,反映出上帝的榮美與特性。「上帝的形像」賦予人性極崇高的價值,因為這句話事實上是在說:人與上帝同類。然而自有人類以來就是「有男有女」,「差異」是在創造之初就嵌在人的本性中,使每個個體都能以獨有的角度反映上帝的面容。隨著歷史推進,人不只是男女、夫妻,還發展出各種親屬、鄉里、社群關係,種種「我—他」之別不只使人性更豐富,從多元又合一的人性所彰顯出的上帝面容就更精細。因此,唯有在面對他者時,我們才能發現自己作為「人」的真正意義。他者幫助我們認識自己、認識上帝,他者是我們共存的人性(Co-Humanity)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
這世界有千百種族群,語言文化各有不同,但我們需要擁抱他者,習慣於上帝所賜多文化、多語言現象,抱持理解、尊重與接納的態度。啟示錄七章9-10節說:此後,我觀看,見有許多的人,沒有人能數過來,是從各國、各族、各民、各方來的,站在寶座和羔羊面前,身穿白衣,手拿棕樹枝,大聲喊著說:「願救恩歸與坐在寶座上我們的神,也歸與羔羊!」想想看那個情景,千千萬萬數不過來的一群人,同時以幾萬種語言一起敬拜上帝,而所有人竟然都可以聽懂,從內心深處引發最誠摯的共鳴,這樣同感一靈的景象,是多麼偉大啊!

(作者為牧師,美三一神學院宣教學博士,現任教於中原大學宗教所)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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