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代基督徒的行動與信念雜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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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曠野200期】2016年6-7月出刊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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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6-7年出刊
本期目錄:

二兵總司令塊肉餘生記

華航空服罷工之我思

如何扶貧,不害己害人?──再思教會扶貧

你我身邊的她瑪公主

賞荷

以基督信仰為根基的家族樹
野性神學、健康一體、故事居所
 
 

家庭樹•生命樹 / 以基督信仰為根基的家族樹

◆王昭文

 

嘉義市郊的山仔頂,是紅土小丘,日治時期在此建立公園、樹木園,後來蓋了神社,四周有一些果園,也有一大片墳場。母親小時候,甚至我們小時候,都還有機會在這一帶的野地尋覓野果、在小溪中戲水。時代變遷,山仔頂的果園多變成高級住宅,所幸公園、樹木園留了下來,成為重要的都市之肺。而山丘上的墓地,也在都市計畫中被規劃為新的公園,所有的墳墓都要遷走 。
因為墓地成為公園,2007年外祖父和外曾祖母的遺骨,一起遷到基督教公墓「十字亭」內。三年前已在此安息的外祖母,終於和分別超過半世紀的夫婿團聚。但是當年讓她承受許多痛苦的婆婆也跟來了,有點可憐啊。不過,我們基督徒並不認為故人住在墳裡,今生的種種恩怨情仇,也不會延續到死後或來生。一塊墓牌,僅是一處讓人可以去緬懷的地方,像個紀念碑。

在基督內的血緣團契
在外祖父的忌日前一天,難得家族團聚,做了一個簡單的家庭禮拜。家庭禮拜由王貞文牧師設計、主持,挑了一張我拍的大榕樹做程序單的封面。我們認為家族就像榕樹一樣,從根源的兩人開枝散葉,因為有共同的祖先,仍然屬於同一個家庭。有些氣根落了地,也長為一棵大樹,但和原來的大樹仍然氣脈相連。

除了三舅和媽咪留在故鄉之外,其他人都離開嘉義在外工作生活。這棵家族樹散得很開。平日大家各過各的,逢年過節互相問候一下少有機會聚在一起。但是貞文在禮拜中提到一點:我們不只是在世間上有共同血緣,還在基督裡有共同的團契。基督教信仰可說是這個家族最為寶貴的傳承。
三舅家的牆上掛著一幅「早禱」,很能表現這個家族所看重、所喜愛的事物。畫中是一位母親和幾個孩子圍著圓桌正在禱告。後來查了資料,得知此畫描寫的是日俄戰爭中出征軍人的家庭,留在後方的家人虔誠祈禱的情形,作者是北海道的畫家林竹治郎。我看著這畫,想到的是四十多歲守寡的外祖母與她的六個孩子。她靠著對上帝的堅強信心,以信仰餵養她的孩子。

一對清心的人
外祖父郭芳欽在長榮中學求學時受洗成為基督徒,他的母親強力反對,把他的聖經燒掉,不斷詈罵,他還是堅持所信。在東京留學時,參加無教會主義者的聚會,回台灣後,則加入了長老教會。他所留下的綱要式日記,有許多對自己心性與行為的檢討,常常在認罪、懺悔。聽舅舅們轉述外人的評價,都說他是君子人、難得的孝子。他喜愛恬靜的生活,愛好園藝、音樂、文學,因此在嘉義市開業行醫穩定後,就買下山仔頂的果園作為別莊。每天早晨騎車上山,在這裡讀聖經、蒔花弄草,是他最感到快樂的時光。據說他很想收集各種玫瑰品種,種在這個園子裡。後來在市區所買的住宅,也是有很大的院子,種了各色各樣植物,建有穀倉,外祖母養家禽貓狗等,簡直像個莊園。母親小時候,朋友們去到這個家,都覺得進入另一個世界,完全不像在熱鬧市街,比較像在鄉下。

外祖父過世時才四十四歲(這是台灣歲,實際上未滿四十三歲),留下六名子女。外祖母郭蔡婉活到九十七歲,守寡五十五年。那幅「早禱」,就像外祖母喪夫後的寫照。她只有依賴上帝,來維持這個家。所幸,他們在教會中得到很好的友伴和長輩的照顧,母親和兄妹可說是在教會中長大,教會是他們的大家庭。

貞文在紀念禮拜中用「清心的人」來形容外祖父母。外祖父律己甚嚴,努力做一個善良有德之人,外祖母則有天生的天真樂觀、純樸、軟心腸。後輩覺得自豪的是他們都有一顆清潔的心。

婆媳問題和夾在中間的孝子
每次家族相聚,談起舊事,都會說起外祖母和她婆婆相處不來的痛苦。這位我們的外曾祖母,據說十分能幹,外祖父是她唯一的兒子,唯一的依靠,她對這個兒子的控制與要求可想而知。外祖母是在鄉下自由成長的女孩,個性爽直,不善看人眼色,在家裡又是受疼愛的女兒,很少被罵被嫌,出嫁後,婆婆卻是對她百般看不順眼,動不動就大罵特罵,她學很久還是學不會不頂嘴。入門後不久,因為婆婆不喜歡她,想要兒子再娶一房,她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,感到十分絕望,幸好外祖父堅決不肯。婆婆不盡情理的種種作為,是外祖母叨唸一輩子的創傷。夾在母親與妻子間的外祖父也不好過,他的日記中常寫到這類吵鬧,但都說是妻「不賢」,外祖母看到這樣的記載,又是淚漣漣,氣得要命。看來外祖父對自己的父母十分盡孝,就像典型的士大夫,不得不委屈了妻子。

這次遷墓,這位我們對她僅有「惡婆婆」印象的外曾祖母,也一併遷到外祖父身邊。三舅說,外祖父對自己母親的娘家也很盡心,在那邊買的不少田地,早在「耕者有其田」之前,就送給負責耕種的親戚們,所以那邊的親人還祭祀著外曾祖母與外祖父。關於這這位外曾祖母,舅舅們也回憶說她頗有藝術天分,愛種花、造園景,會用貝殼黏在花盆上,做得很漂亮。

信靠上帝而活的孤兒寡婦
外祖母後來和我們住了很長一段時間,最小的妹妹芳舟從出生到小學,外祖母照顧最多。她喜歡唱歌,喜歡各種可愛的東西,會蒐集玩具。在教會活動中,她不大熱衷婦女聚會,倒是很喜歡和青年們在一起,看青年們「變把戲」,用各種活潑的方式詮釋聖經。她受了什麼委屈,就會用半日語半台語說:「上帝在看」。她始終相信,上帝最後會裁判。

外祖母對外祖父的思念綿長。三舅家收藏了外祖父的照片和他開業時的名牌,外祖母把讀大學的兒女照片放在下面,隔著時空團圓。即使年紀已經很大,談起外祖父,不管內容是什麼,最後都會淚漣漣。

外祖父母並不在那黑色墓石的背後,我相信他們在天上與天父同在。仍在地面上的家人們,像大樹一般伸展開來,或許有一天,飄落之葉已不識彼此、不認得老根,但在天上仍會相聚相知。

(作者現任《新使者》雜誌總編輯)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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