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擔任台北市政府法務局長633天以後，我以「市府是一個團隊。如果不能認同長官的理念，政務官本應知所進退」為由，辭去生平第一個公職。
「知所進退」四個字，對我而言，不只因為是政務官，更因為相信神的帶領。
留在台灣—— 這裡才是我們在地上的家
回顧三十年前，我和先生姚立明剛從德國拿到博士學位。按著我們的心願，是不想回台灣的。可是心裡清楚，天怎樣高過地，神的道路照樣高過我們的道路。所以每次禱告時，一邊告訴神我們的心意，一邊用「然而，不要照我們的意思，只要照您的意思」結束
。
當我在德國一個享譽國際的研究院找到一份夢寐以求的工作時，興奮異常，感謝神垂聽禱告。但是不多久，在台灣的家人發生意外，我們被神硬生生地帶回台灣。當神為我們在高雄預備了教職，還在半山上預備了面海宿舍的時候，我們心裏很清楚，這就是祂的帶領。
只是我們仍然心繫德國。為了讓我們死心，一而再地，神用力地關上回德國的每一扇門。記得回國後的第三年，教育部有個駐德代表的職缺，我們很想爭取。但實在不敢偏行己路，只好向神求三個印證：第一，由於台德沒有邦交，我們必須自己解決居留問題；第二，除了先生以外，我自己也要在德國有工作；第三，當時的教育部次長，我們算熟識，但為了確定這是神預備的路，我們不找任何人幫我們說情。第一個問題，很快就有在德國的律師同學幫忙解決了；第二，原來的那間研究院竟然同意我再回去工作。剩下的第三個印證，就等我們熟識的次長直接欽點啦。
正在等待的時候，我突然接到一位也是留德的同學電話，他誠實地告訴我，他想讓正在讀國中、國小的孩子到德國受教育，很希望能獲得教育部駐德代表的工作，他知道次長跟我們熟識，希望我們禮讓。我也很老實地告訴他，我們也很想把握這個機會，但是我們不會為此去找次長，他可以盡力去爭取。就在差不多同時，教育部內另一位朋友打電話給我先生，說次長是屬意我先生，但另有人在爭取，建議我們去拜望次長…。這個電話，真讓我們覺得神在跟我們開玩笑。結果，我們就留在台灣了。
剛開始，我們也不明白神為什麼要我們留在台灣，但回想起來，祂比我們更清楚我們自己，若我們真去德國定居了，只是軀體去了，心是不會跟著去的。留在台灣，我們才發現，原來這裡才是我們在地上的家。
其實，到現在我們仍然不清楚神在我們身上的計畫。曾經問過，沒有答案。後來發現，我們就像祂創造的一幅拼圖，祂沒有讓我們看出拼出來是甚麼圖案，但是祂一步一步帶領，到了適當的時候，祂就會給我們下一張拼圖的零片。
等待下一張拼圖
神很清楚地吩咐保羅離開耶路撒冷，遠遠地往外邦人那裏去傳福音。所以保羅展開了兩次佈道之旅，在各地建立教會，讓福音從耶路撒冷往西方傳播。現在看看保羅當初建立的眾多教會，不但硬體已經無可考或成了廢墟，很多教會所在的城市，人們根本離棄了對耶穌基督的信仰。
保羅在各處建立教會的時候，應該無法預料這些教會會在地上存留多久；也無法預知領受福音的人是否世世代代都能把福音傳承下去；他更無法料到，福音從耶路撒冷傳到地極，不是靠他或其他門徒建立的有形教會，而是神透過他寫給各教會的書信。我相信他在受感寫信的時候，絕對沒有想到將近兩千年以後，在十萬八千里外的台灣，有人因為他寫的書信接受了福音、堅定了信仰。
不記得從何時開始，我不再問上帝：您為我在世上量身訂做的是甚麼樣的一幅拼圖？我只等待祂把下一張拼圖的零片給我。
在大學裡教了二十多年書以後，上課、寫論文…，都已經十分嫻熟，但是發現熱情在逐漸冷卻中。照著現代人的平均餘命，我在世上存活的日子開始倒數計時。再加上，回國後我一直住在南部，很少有時間陪伴在台北的年邁母親以及公婆。我感到是該換車的時候了，因此在六十歲那年從大學退休，回到台北。
在台北，當太陽不再那麼酷熱的時候，陪母親坐在公園裡，周邊盡是和她一樣被外籍看護推著坐在輪椅上的老人，聽已略失智的母親叨叨絮絮地講些沒甚麼邏輯的話，我們母女倆都很滿足。
進退有時
2014年7月退休，正逢九合一選舉，11月政治素人柯P當選上台北市長。當選第二天，他打電話邀我擔任法務局長。我問：why me? 他回答說：妳有專業。我再說：可是我沒有行政經驗。他說：我不要官僚。
那次市長選舉，我先生應邀擔任柯P的競選總幹事。柯P自稱在政治色彩上是深綠，我先生一向被貼著藍色標籤。「使人和睦」是神給我們的感動，「推倒藍綠高牆」不只是我先生想出來的口號，也是我們對台灣政治發展的期望。
在此之前，我從沒有過「從政」的念頭，但是在柯市長回答了我的問題以後，我直截了當地答應了。感覺上，又拿到了一張神給我的拼圖零片。這對我而言，非常重要，因為只有懷著「這是神為我預備的道路」的確信，我才有勇氣走上這條新路。
這的確是條新路，就與人相處而言，我既從未有過長官，也從未有過部屬；就事務而言，以前接觸的多半是理論，現在面對的幾乎全是實務。我對神更加倚靠了。
既是本於「要專業，不要官僚」的原則進入公職，對長官，「是就說是，不是就說不是」是基本原則；對部屬，我盡量把他們都當作「弟兄中最小的一個」。感謝神，給了我一群非常好的同仁。假以時日，同仁們表達法律意見的意願提升了，當然，同仁們協助其他局處處理法規或契約文字的工作也增加了。
基於對「依法行政」的堅持，難免必須在市長踏在法律紅線上時加以攔阻。究竟法律應該服務政治，抑或政治必須受法律規範，在市長以及作為市長法制幕僚的我中間，鴻溝越來越明顯。我心裡清楚，既然不聽，就是該住口、該離開的時候了。
感謝神，進有時，退也有時，一切都是祂在掌管，祂最知道。
（作者為前台北市法務局局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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