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來自日本鹿兒島的農家,
期待改善農村經濟,前往札幌農校就讀「農業經濟學科」,
在佐藤昌介(1856-1936)老師的殖民學課堂上,
他第一次聽到「在上帝面前,人人平等」,
有別於日本長期封建的制度,
武士依附藩主才能存在,
農民是土地的傭奴,
轉而成為殖民學的新思索。
他逐漸認為,殖民不是民族優越感,而是利他,
不是強權統治,而是在地自治的培育,
不是要搜刮物質,而是分享,
不是要異族同化,而是以身作則,提升他人文化。
他大力提倡:「日本無法生產的,才由台灣供應;
台灣無法生產的,日本一定要供給。」
供給什麼?
治安、制度、衛生、技術與教育。
他對教育的強調,
後來促成台灣第一所大學的成立。
1906年,東鄉實(1881-1957)來到台灣的彰化廳,負責組織剛成立的「彰化銀行」,他一上任就在組織章程增加台灣人的聘任比並提高薪水。彰化銀行成立的本意在提供農民貨款,但迅速成為日本財閥在台灣農產最富饒之地的融資與壟斷。他認為:「好的農政學,是使農業成為在地和平的技術;真正的農經是來自政治者對民間疾苦最深的瞭解;農政學不是為了掠奪,而是考慮殖民土地長期的經濟狀況。」而「特權保障,常是無能職員的溫床。」
許多人以為台北帝國大學的成立,是日本搶奪南方資源的前哨,但是大學成立是在1928年,「南進政策」是1939年才提出。有人以為是為了提升在台灣的日本學生,但是大學也收台灣人;有人以為是為了同化台灣人,但是「皇民化運動」是在1934年才提出。有人以為大學設立,是時代發展自然的趨勢,其實許多日本人因大學的花費太大而反對,連台灣人也因受高等教育者不多,而多持反對意見;然而,這改變其實是有人在扭轉這一切。
他經常訪查農民,認為提升農民生活,必須組合農民,成為自治團體,才能共同匯集力量,爭取權益——土地所有權、生產選擇權、農產銷路、農業保險制……雇主不合理剝奪生產與更換耕作土地。1908年,他遊說彰化、台中地區的農民,繳交年所得的三十分之一,作為會費,成立「農民組合——農會」。他提出:「個人權力脆弱,必須形成組合(自治團體)才是民間地位的提升。」
應考慮殖民地的永久利益
歐洲在十六世紀就實施帝國主義殖民論,結果產生許多弊端,如「黑奴販售」、「殖民戰爭」、「少數民族消失」、「種族歧視」、「浪費物質的消費」、「經濟市場波動產生帝國暴利與殖民經濟的蕭條」、「國際戰爭」等。東鄉實認為日本若以亞洲帝國主義,發展殖民地,將只趕在西方帝國主義的末尾,為自身利益漠視他國的民族意識,將重蹈悲劇。他提出:「日本本身也曾受西方列強壓制,訂下不平等條約。因此,日本不該殖民,若是殖民也不為掠奪,而是考慮殖民地的永久利益。」
這是1910年東鄉實非常著名的《台灣農業殖民論》,他到總督府擔任拓殖局技師,主管「農改與移民事務」,推動在花蓮的移民村——成立吉野(日本移民1694人)、豐田(日本移民912人)、林田(日本移民760人),用移民村成立模範村,讓台灣人學習,而非武力同化。
1916年,他提出:「日本治台二十年最成功的部分,是衛生政策;最差的部分,是武力鎮壓。未來,教育是最重要的投資。」他提倡成立一所大學,收台灣學生,施行文、政、理、農的教育。大學能培養未來在地領袖、中產階級,以身作則,成為世界性的公民,具有理想,容忍異議,並培養師生信賴。但是反對聲浪大。
台灣大學設立論
1917年,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,歐洲需要物質,台灣糖價大漲,年賺一億三千萬,他提出:「單一企業暴利,獨一行業壟斷,將增加未來市場風險,這是台灣經濟動搖的前奏。」要將經費轉往國民教育,而非以利滾利,這稱為「台灣大學設立論」,促成了1919年首任文官田健治郎擔任總督時頒布「台灣教育令」,1922年決定設「綜合大學」。
1924年,東鄉實回到日本,當選為眾議員,持續推動台灣成立第七所日本帝國大學級的大學,協助幣原坦成為創校準備會總長,1926年台灣成立「文教局」,為大學制定經費與人事制度。1928年,台灣大學的前身——臺北帝國大學成立。
(作者為台灣大學生物環境系統工程學系教授) |